舱门下一刻就轰然开启,几个人影撞了进来。我趁机迅疾地将尾巴犹如一道闪电般扫向他们的脚踝,就在他们惊骇地纷纷跌倒在地之时,以他们猝不及防的势头窜出了门外,借着鱼尾的推力在甲板之上飞越而过,急速的扑进了大海之中,在身后的叫喊追逐之声中潜入了幽深的水里。
胸口的电流窜动感在这时更加强烈起来,我能肯定阿伽雷斯就在不远之处,甚至能隐隐感觉到他的方位与距离范围,只需要再精确一些,再清楚一点。我的神经一跳,忽然回想起人鱼是通过某种特殊频率的声波联系彼此,那么我不是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感应到阿伽雷斯吗?就像刚才我无意中做到的那样,在人鱼形态下,这已经成为了一种我具备的身体功能。
我向幽暗的四面扫视着,张开嘴巴尝试着出如同刚才那样的声波,周围的水流立即随着我的声而产生了奇特的波形,它们向四面散开,我很快得到了种种不同的回馈,在脑海之中形成无数杂乱纷繁的影像,它们带着声音,甚至带着气味,我难以置信自己能从这些无比复杂的信息之中分辨出一丝属于阿伽雷斯的“数据”(我只能这么形容),但我的确感应到了他所在的大概位置。
循着那个方向,我摆动尾巴像一枚梭子那样快速的游了过去,就在越来越接近海面的时候,忽然不知从哪袭来一串更加强烈的声波,严重影响了我的方位判断,几乎使我一下子就仿佛迷路般彷徨起来,在海水里不停的打转,就好像被什么吸附住了似的。我不得不暂时停下游动,朝上方的水面游去,借着透进海水中的月光,我这才望进不远处的海面上漂浮着一只不大的船影,它的下方挂着一个黑色的物体,有种两个喇叭形状的物体——那是声纳。
阻碍我行动的无疑就是这个鬼东西。我警惕地游远了些,缓慢的浮出水面,露出半个头颅观察着那艘船,然而我立即惊异的现,坐在那船上的竟然是雪村。他穿着一袭白色的和服,正忘我的吹奏着笛子,似乎并不是身处大海之上。悠远动听的笛声飘荡在海面上,配合着海浪拍击的声音,听上去宛如来自大自然的天籁,我也不禁一瞬间为眼前这静谧唯美的一幕有些失神。但我很快就醒觉过来,因为我再清楚不过,这是一个陷阱。针对人鱼的陷阱。
这就是雪村提到的,他曾经作为鱼饵引诱阿修罗的那个时刻。
我支起身子向海面上放眼望去,果然见到数十只人鱼也在附近的海面上浮出了身体,有一只距离雪村的船最近,离他只有咫尺之隔。他生着一头黑色的长,紫色的鱼尾在月光笼罩的海面中若隐若现,分明就是阿修罗,他看上去被雪村深深吸引住了,蹼爪攀在船沿边,仰起头好奇的望着这个漂亮的日本少年。
刹那间我冲动的就想游过去阻止他们继续接触,可我随即又打消了这种念头。因为阿修罗与雪村曾经刻骨铭心的恋慕过彼此,即便未来的展是那样悲惨,可我有什么理由阻止他们相遇呢?我有什么权力抹掉属于他们的这段故事?我该做的应该是扭转他们的结局,而非伊始不是吗?
就在我呆之时,胸口又突突地窜跳起来,一股让我感应极其强烈的波流从我的后方袭来,我直觉那就是阿伽雷斯。我敏感的从水中浮出半截身子,向我的四周梭巡着,寻找他的踪影,霎时间我就望见海面之中浮起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银灰色的头在月光之下仿佛散着一层淡薄的雾气,眉宇间透露着来自海底深渊的阴沉。
“阿伽雷斯!”我又惊又喜地喊了一声,而他却似乎完全没有注意我似的,径直朝雪村的方向的游去,他竟然同样被雪村的声纳吸引了。我的心脏咚地沉到了底,急速的截住他的去路,像一只惊慌失措的海豚那样挡在他的面前,他因我突然的出现而明显出了一惊,顿时停了下来,用一种警告意味的眼神盯着我,打量着我,就好像在看着一只冒冒失失胆敢挑衅领的幼种。而的确,我此时还未曾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他并不知道现在闯进他眼前的家伙,是他日后视若珍宝的后裔和爱人。
我急促的呼吸着,心里难受极了,好像有一双爪子把我的五脏六腑抓得乱七八糟的,恨不得即刻就把我胸口鳞片里藏着的属于他的生命信息导进他的脑子里,好让那个世界的阿伽雷斯重生过来,让他记起我是谁,我们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可我该怎么做呢?我惶惶不安的望着阿伽雷斯,他却露出一种不耐烦的神色,眯起眼睛将目光投向我的背后,似乎感到异常焦虑,刹那间我的心里涌出一大股酸意,张牙舞爪地就朝他扑了过去,一把紧紧抱住了他的身体。
阿伽雷斯惊愕地浑身一僵,但我立即被他的蹼爪粗暴地一下子掀了开来,重重跌进水里,我则不依不饶的朝他杀出回马军,就像一只气势汹汹的鲨鱼那样冲过去,牢牢搂住他的腰,鱼尾绞住他的大长尾巴,将他猛地拖进水里,这下子他似乎被我激怒了,我的脖子被他有力的蹼爪牢牢掐住,身体被他急速按进黑暗的海水深处,我没有做任何挣扎,只是在迅速的下沉中目不转睛的凝视着他的双眼,而我很快在他的眼底捕捉到一丝惊疑与动摇。无论在哪个时空,我都携带着属于他的基因,即使生命核心还未导入,他也该对我存在着某种特殊的感觉。
我坚信着这一点。
TBC